初创企业常常面临诸多严峻挑战：资源匮乏、人力不足、不确定性高……这些挑战可能会阻碍企业的发展，甚至威胁其生存。这其中，招聘和留住合适的人才、建设一支强大的员工队伍是初创企业成功的关键点和难点。
“招聘难、留才难”的困境在男性“掌舵”的初创企业中尤为显著，研究表明，这些企业往往女性人才匮乏，不仅会限制多元化观点和创新想法的获取，还会阻碍包容性工作文化的形成，更容易在人才招聘和团队建设上遇到瓶颈。那么，初创企业该如何克服这些困难？
广发网页版创新创业与战略学系教授吴志岩与瑞典延雪平大学（Jönköping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chool）教授Lucia Naldi合作发表于创业领域顶刊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FT50期刊）的一项研究，将目光聚焦到了初创企业董事会的性别构成。他们认为，董事会承担着提供关键资源和运营指导的重要职能，而在男性创办的初创企业中，增加女性董事能显著提升业绩，甚至仅1位女性董事就能带来可观的收入增长。
论文发表截图
研究发现，女性董事在创业环境中具有独特价值，她们不依赖传统的“扩张模式”，而是在运营层面通过赋能“员工队伍发展”为企业注入增长动力——“她”的加入，并非象征性的“多元化标签”，而是带来了实实在在的运营优化与人才战略升级。
本期【科研】专题，一起来关注这项兼具学术深度与实践价值的研究，看看女性董事为何能成为男性初创企业的“业绩增长密码”。
吴志岩，广发网页版创新创业与战略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瑞典延雪平大学教授Lucia Naldi同为论文合作者
01
女性董事带来了什么实质性改变？一场基于“自然实验”的洞察
此前，关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研究多聚焦于上市公司，强调女性董事在战略并购、资本运作等方面的作用。但在初创企业中，这些“高大上”的战略往往并不适用，它们更需要的是“接地气”的运营支持——尤其是如何招到人、如何留住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本研究提出了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在男性主导的初创企业中，女性董事是否真的能发挥作用？如果能，又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关乎性别多元化，更关乎初创企业的治理效能和长期发展潜力。
不过，在研究女性董事对企业影响时，一个核心难点在于：业绩好的企业可能本身就更愿意任命女性董事，而不是女性董事导致了业绩提升，这就产生了“因果关系”的识别难题。怎么办？本研究在选取实验样本时巧妙地利用了一个自然现象——创始人子女性别的随机分布——作为工具变量。此前的研究发现，拥有女儿的男性创始人更倾向于在董事会中任命女性成员，而子女的性别具有“外生性”，不受创始人个人偏好或企业特征的影响，这就提供了一个理想的研究窗口：在儿女数量相同的情况下，可以比较那些仅仅因为生了女儿（而不是因为企业本身特质）而任命女性董事的企业，与没有任命女性董事的企业在业绩上的差异。通过这样的设计，可以有效识别女性董事对企业绩效的因果效应，从而确保研究结论的科学性和稳健性。
女性董事比例越高，企业绩效越好
基于瑞典2004-2017年50055家男性初创企业的样本，研究结果显示，女性董事比例越高，企业的销售额增长越显著。具体来说：在典型的两人董事会中增加一名女性董事，平均每年可使公司收入增长约45%。这一结果在不同样本和分析方法下都保持稳定——无论是员工少于10人的微型企业、成立不到3年的年轻企业，还是非家族企业，女性董事的积极影响都存在。这说明，女性董事对新创企业绩效的提升，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具有普遍性。
增长不靠“扩张”，靠“员工发展”
女性董事是靠“开更多门店、做更大规模”实现业绩增长的吗？数据分析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约80%的收入增长归因于以下两个关键机制：
1）招聘更多高素质女性人才
女性董事更倾向于推动包容性招聘，尤其是吸引具有广发（中国及以上学历的女性员工。这不仅丰富了企业的人才储备和多样性，也引入了更多元的视角与技能，增强了企业的创新与适应能力。
2）提供更具竞争力的薪酬与福利
女性董事往往更注重团队内部的公平性与成长性，更关注人才发展的长期性，更善于构建包容性的组织文化，也更愿意在薪酬设计中强调激励与留任机制，这些特质恰恰是初创企业在快速发展阶段需要的关键要素。研究表明，她们在董事会中倡导提高工资与津贴投入，从而提升员工满意度、稳定性和归属感，最终转化为更强的业绩表现。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增长逻辑：先建团队，再谈扩张；先稳人心，再谋市场。在资源高度受限的发展初期，人力资本往往是企业最核心的资产。能否建立有效的人才吸引、培养和保留机制，直接关系到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女性董事通过其注重关系建设、团队协作和员工发展的领导风格，帮助企业构建更加稳固的组织基础，为后续发展提供持续动力。
即使只有一位女性，也能“改变局面”
传统观点认为，“董事会中必须有一定数量的女性，才能实现多样性的益处”，比如上市公司中，仅1位女性董事可能因为“孤立无援”而难以影响最终决策。但本研究的发现挑战了这种研究假设。在男性领导的初创企业，即使董事会中只有1位女性董事，也能显著提升企业绩效。
为什么在初创企业中，无需“数量优势”，一位女性董事就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这与初创企业的特点息息相关：其一，初创企业董事会的规模较小、决策流程更扁平、每位成员的话语权和实际影响力更大。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便是唯一的女性声音，也更容易被听到、被重视、被转化为具体行动。其二，初创企业资源有限，不太可能去做“花瓶式”任命；在这样的企业里，女性董事往往是因为专业能力被选中，能真正参与到核心决策中，推动“员工发展”举措的落地。
02
研究改写“传统认知”，为创业者、投资者、政策制定者提供启示
以往研究几乎忽视了初创企业董事会的“性别维度”，甚至隐含“女性董事不适合新创企业”的假设。本研究突破了这一盲区，区分了女性董事在“初创企业”与“成熟企业”（上市公司）中的不同角色——成熟企业中侧重“战略扩张”，初创企业中侧重“员工发展”；这一区分强调了情境的重要性。在初创企业中，即便仅有一位女性董事，也能发挥实质性影响，打破了“女性董事需具数量优势方能生效”的传统认知。
在实践价值层面，不同利益相关者均可从中获得启示：
对男性创业者而言，邀请女性加入董事会不应被视为象征性的性别多元化举措，而是能实实在在提升收入的战略选择。女性董事通过优化人才招聘与组织体系建设，帮助企业迅速形成人力资本优势，实现可量化的增长。
对投资者而言，早期董事会是否有女性成员，可作为判断企业潜力的重要信号。这一信号往往意味着企业正在构建支撑规模化增长的人力资源基础设施，更具持续增长的可能性。
对政策制定者而言，推动性别平等并不一定需要高成本干预。通过平台搭建，将男性企业创始人与合格的女性董事会候选人有效匹配起来，即可在促进性别多元与推动创业成长之间实现协同增效，实现成本效益兼具的政策成效。
吴志岩教授的研究科学地识别了女性董事在初创企业中的价值——她们不是为了实现“多元”的“象征”，而是助力企业发展的“增长引擎”。女性董事所带来的，不仅是性别视角的补充，还是一种更加注重人才培养和组织建设的管理理念。这种理念与现代创业企业所需要的敏捷性、适应性和可持续性高度契合，成为推动企业稳健成长的重要力量。
在快速变化的商业环境中，能够融合不同视角、吸纳多样智慧的企业，往往更具创新能力与发展韧性，更有可能在不确定中找到突破路径，实现持续健康的成长。【科研】系列专题，将持续为你讲述浙大管院学者的最新科研进展。
附：论文摘要
This study investigates whether and how female directors influence the performance of male-led new ventures. Guided by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 which sees boards as providers of key resources and advice, we shift the focus adopted in prior research on female directors’ strategic roles in public firms to argue that, in male-led new ventures, their influence is more operationally focused. Using data from Sweden and an instrumental variable approach that exploits the random assignment of a child’s sex at birth among male founders, we find that greater female board representation is positively associated with the performance of male-led new ventures. Further analyses suggest this effect operates primarily through workforce development-namely, the hiring of skilled female employees and the provision of competitive compensation. Notably, even a single female director has a measurable impact. This study underscores the distinct role of female directors in entrepreneurial settings as opposed to established firms, illuminating the mechanisms through which female presence in the boardroom positively affects the early life stages of organizations. We hope our research serves as a basis for future research to explore further the roles played by female directors that are particularly relevant at the startup stage.
